〈第十三章:洩密人〉| 原創小說《清河巫者》|東方奇幻

「看不出來,江湖上人稱 “溫柔刀 俏二娘” 的丁女俠,竟是個會哄孩子的。看來是那些死在床上的男人,沒福氣啊!」曾頂鶴一面若無其事的揚手放出一隻信鴿,一面嘴裡不乾不淨的消遣道。

「牛鼻子不必拐著彎說話,聽著叫人不舒坦!我們既都已知曉出林之法,那便自此分道揚鑣、各自行動吧!」丁玲聽不得旁人對長姊有半分不敬,是一刻也不願和這厚顏無恥的道士再待下去了。

一旁的丁喬對這些風言風語早已習慣了,並不動怒,只是思忖著曾頂鶴放信鴿報信的用意,不禁暗叫不好。

適才眾人都將注意力,放在說話的丁喬和鹿漠河身上了。沒想到曾頂鶴卻趁著大家說故事的時候,擬好了信,冷不防的就將信鴿放出去了。待丁喬意會過來,要攔截已然太遲。

丁喬思量,他急著送信,多半是要將鹿漠河適才教他們的出入枯老林之法,告知外頭已然集結的一眾武林高手和大郜軍隊。想來這道士在外面,肯定是有人接應的。丁喬雖偷取了清河之物,但幹這黑市行當以來一直是盜亦有道,恩將仇報這樣的事情,是如何也做不出來的。拿人錢財替人辦事,偷個東西也就罷了,但要她眼睜睜的坐視自己村子、乃至一家老小過去的大恩人,遭受失去愛女之痛與屠村滅族之害,確是萬萬不能。

曾頂鶴適才以內力千里傳音,又借細小的白榕果實顯了一手精妙的點穴功夫,武功看來深不可測,極有可能大在丁家五兄妹之上。丁喬自知,就算大哥沒受傷、丁克也還在,兄妹五人一起上,也不見得便打得過眼前這道人。現下大弟已經去了,丁吏身重蠱毒瞎了一隻眼睛、身子更是虛弱無比,眼前這道長那雙賊眼又時時惦記著大哥身上,那件難得的千年龍皮大氅。兄妹幾人最多自保,要救下火煉巫女的女兒都是難題,更何況是護住巫族一整村的人。

可邢鳳凰的救命之恩不可不報,又看不慣曾頂鶴頂著那冠冕堂皇、假仁假義的說詞,欺負與自己投緣的鹿漠河。丁喬打定主意,無論如何,至少眼前這個巫家小妹,自己是救定了!

她一面向丁玲和丁列使眼色,讓他們纏住這道士,一面焦急的思索應對之策。

「臭道士自己要走便走,硬纏著漠河妹妹做什麼,真是羞羞臉,以大欺小。怕了火煉巫女,便只敢抓她女兒出氣。窩囊呀,窩囊!」丁玲會意了長姊的意思,一上來便以言語相激。丁列則是退去了常帶臉上的笑容,眼神瞬間透露出一股狠勁,他畢竟是從小混過街頭的,這一下子便從溫和書生變成了市井流氓,自帶殺氣的站在丁玲身後,擺明了一副誰要和我家人過不去,我就和他過不去的樣子。

曾頂鶴自恃武功大在丁字門兄妹幾人之上,但丁字門在黑道上的手段也是出了名的,若要衝突起來自己縱有再高的功夫,也不見得便能有把握贏得了他們的手段,見幾人這架勢也不禁有些顧忌。

「貧道先捉小妖女,再捉大妖女,一樣都是要捉的。」曾頂鶴左右該送的信息已經送出,也並不著急去和外頭那一幫烏合之眾一起打什麼「除邪滅巫」的硬仗。反倒眼前這寶藏般的巫族女娃和丁吏身上那件千年一遇的青目衫,才是眼前勢在必得的寶貝,所幸便和丁玲抬槓了起來。

「真是忘恩負義,你都給這林子困了幾天啦?若不是漠河妹妹好心救咱們出林,只怕你便要一輩子待在這枯老林裡求仙問道了!」丁玲罵道。

「小娃娃解了丁長門的蠱毒,對你丁字門有大恩,可對貧道卻有大仇。這結界幻境便是她娘所設,難道做娘的困了貧道十天半個月,再派個女兒來假好心的指引出林之法,便成了貧道的恩人。貧道反倒還要謝謝她了?」曾頂鶴一通歪理卻說得頭頭是道。

「臭道士真不要臉,早知道你這般假仁假義、過河拆橋,剛才就不將肉條分與你吃,讓你餓死便是。」丁玲氣得眼睛都紅了。

「丁女俠適才若非借了貧道之火烤暖身子,恐怕早也凍死了吧!這火煉妖女從前行走江湖,便好以火煉敵人之身。現下為求巫術之精,”煉娃以修術” 又有什麼好奇怪?」

「不許你再說我娘!」鹿漠河清脆的嗓音一聲怒喝,曾頂鶴的道袍衣角竟燃了起來,眾人都是一驚。

可惜她畢竟修為太淺,著急起來什麼巫法也使不出,根本一點也控制不了這高深的燁火,火苗一下子就熄滅了。鹿漠河整個人被曾頂鶴倒提了起來,卻仍舊不死心的奮力掙扎、一次次嘗試,火星燃了又滅、燃了又滅,倒像是一隻夏末的螢火蟲,顫顫巍巍的閃著最後的螢光,停在曾頂鶴的衣角上。

曾頂鶴順手點了鹿漠河的穴道,將她一把塞進一隻結實的麻布袋裡。然後一晃眼,突然欺到丁吏身側,不懷好意道:「丁長門這身子,想必也差不多要金盆洗手了,這千年青目衫既用不到,便留下吧!」隨即一手便往丁吏肩頭抓去。

誰知丁吏不知是傷勢太重還是怎地,竟也不閃避。一掌抓下去只聽得「啊」的一聲,曾頂鶴一隻白掌落下,再抬起來時竟已成赤紅之色。

原來丁吏心計極深,知曾頂鶴對自己身上這件千年青目衫眼饞不已,定要出手相奪。所以拼著蠱毒陣陣發作的痛楚,仍先行了一手,若無其事的便已將一層薄薄的赤蠍粉抹遍了周身。這下得手,雖不致命,但若無解藥也足夠讓曾頂鶴廢去一隻手掌了。

曾頂鶴畢竟是長吟派的一派掌門,雖著了丁吏的道,吃了大虧,但知道使毒之人身上必隨身攜帶著解藥,只要能制敵,這毒便能解,因此也不慌亂。

「丁長門好手段!」曾頂鶴眼睛看向丁吏說話,下手卻往武功最弱的丁玲身上招呼,丁玲猝不及防,一下便被點中穴道擒住了。

曾頂鶴仰天長笑道:「聽說丁字門兄妹之情更比金堅,不知貧道以令妹換丁長門手上的解藥與您身上這件袍子,算不算是公平?」

「你這狗娘養的王八蛋!」丁列破口大罵,衝上前去便要與曾頂鶴拼命,卻被長姊一把攔住了。

丁喬千嬌百媚的斜嘴一笑道:「道長輕功了得,點穴功夫更是了得,適才是我家兄長得罪了。」丁列從小到大見慣了長姊如何整治人,知這女人笑得越好看時,手段便越是兇殘,想必此時已有妙招,便沈住了氣退在一旁,且看長姊和那道士周旋。

「赤蠍粉的解藥就在我身上,這龍皮大氅乃身外之物,一齊給了道長也沒什麼。」丁喬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著,一邊緩緩朝曾頂鶴走去,「只是小女子還有一事相求,道長看起來是熟悉巫家之術的,可知這發著螢光的小魚苗子,要如何餵養才好?」只見她一雙纖纖玉手拂到胸前,微微掀開外衫露出了一小截物事,示意曾頂鶴近身去瞧。

莫說這表面上道貌岸然的曾頂鶴,私下本就貪色,但憑丁喬這幾句話透出的玄機,他便非看不可。

「可是青目白魚的苗子?」曾頂鶴又驚又喜,色瞇瞇的湊了上去。果見一小撮螢光綠色的透明小魚苗,在一只做工精美的玻璃瓶子裡悠悠然的游來游去,還真是青目白魚的幼苗。

此時,鼻中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,想是女子身上獨有的女人香,不禁心神蕩漾。曾頂鶴狠狠的大吸一口,瞇著眼睛望向風情萬種的丁喬,待要輕薄幾句,忽覺腦袋異常沈重,心下暗叫不好,隨即便暈了過去。

「大姊好手段!這 “九曲腸斷香” 有得他好受的了,真是便宜了這不要臉的東西。」丁列拍腿大笑,嫌棄的用腳踢開倒在地上的曾頂鶴,去給丁玲解穴。好在這道士點穴手法雖巧妙,卻不難解,丁玲身上穴道一解,立時便迫不及待的跳了起來,狠狠搧了曾頂鶴兩記耳光, 又朝他肚子踹了好幾腳才勉強解氣。

丁喬也趕忙去給鹿漠河解穴,摸了摸她的頭,慎重道:「漠河妹妹,姊姊現在說的話很重要,妳可聽仔細了。有一批壞人來到這裡了,他們有的身負高深武功、有的帶著精良的武器,人數還非常非常多,說不準現在便已經攻進清河村了!妳千萬別走大路,抄只有你們巫族人知道的小路回去,趕緊跟妳爹娘說。來的人不只有各路武林好手,還有官兵!那是大郜天子親自授命的精兵,他們打著 “除邪滅巫” 的名義有備而來,你們是抵不過的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,趕緊帶著村裡人跑吧!上哪兒都行,知道嗎?」

鹿漠河被這番話給嚇住了,丁喬著急的推了推她的背,才醒過來,拔開小腳奮力的朝家裡奔去。

丁喬看著鹿漠河的背影,喃喃道:「希望還來的及吧…」

丁列搬了幾塊大石頭壓在曾頂鶴身上,又在上頭鋪了一些雜草、樹枝,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,然後背起大哥,兄妹幾人收拾上路,將身重劇毒的曾頂鶴留在這山谷裡自生自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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